周观正冷笑道：“全是屁话！如果说是粮商遭到了土匪打劫，那么失主是谁？你接到受害人报案了吗？要说洪水所致，更是荒唐至极。这些豆子分明堆放得十分集中，洪水冲来的效果会是这样吗？别狡辩了，你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黄文冷笑道：“既然周大人这么说，那你就得解释清楚，本官为何要把豆子扔在这里？”
周观正道：“这还用说，肯定是你想贪污，藏在这里的。可喜苍天有眼，连下了几场雨，让这些豆子变成了豆芽。不然的话，你的狐狸尾巴大概还露不出呢。哼哼，这就叫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在劫难逃了！”
黄文哈哈大笑了一阵，才鄙夷地说道：“周观正啊周观正，亏你头上还顶着三品的头衔，原来不过是蠢猪一头。”
周观正大怒：“狗东西，竟敢侮辱本官，看我不要你的狗命！”说着就要拔剑。
黄文扬扬手道：“慢慢慢，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不迟。我来问你，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把贪污来的粮食藏在荒郊野外吗？而且还是这么放在露天里，你就不怕雨淋鼠盗贼人抢吗？”
周观正听罢愣住眼，顿时没了底气，呆呆地望着黄文。韩宜可也缓和了脸色，低头深思。
黄文继续说道：“再者说了，你们都是都察院的，是专门查处贪官污吏的，应该比我这个芝麻小官见多识广。你见哪个贪官直接贪污了那么多实物？难道管盐运的会贪污大批的食盐？管造纸的贪污大批的纸张？管矿物的贪污大量的矿石？管屠宰的贪污大量的肉食？依此类推下去，难道管丧葬的官员就该贪污尸体么？”
周观正被噎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黄文步步紧逼：“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个巨贪。我要是真能贪污这么多粮食，就一定会直接转卖给那些大粮商大粮贩。兑换成宝钞金银，不比搁在这里保险吗？”
周观正嘴里不断重复着“这、这、这”，想不出一个反击的词汇来。
黄文轻蔑地斜视着他，笑吟吟挖苦道：“动动脑子吧，你这个所谓的三品官。”
韩宜可问道：“黄知县，刚才你说的道理并非毫无漏洞。大家可能注意过，被水流冲动的泥沙，一般都是分散开的。水流过去之后，沉积下来的泥沙会形成一道西葫芦状的留痕。尾部较细，越往头部会变得越宽。水头停止的地方，淤积得泥沙最多。豆子也是一样。而从这堆豆芽的形状上看，这些豆子完全堆积在一起，与水流冲过的特征毫不相符。黄知县，这又如何解释呢？”
黄文微微一笑，从身上掏出一枚鸡蛋大的雨花石来，冲众人晃一晃，然后送到韩宜可面前。韩宜可不明所以，接在手里问道：“这是何意？”
黄文问道：“韩大人可认识石头上的字迹？”
韩宜可不假思索道：“这是颜体的‘忠’字。看样子还是一位高手书写的，雕刻之人也非同寻常。”
黄文又问道：“大人确定是颜体的忠字？”
韩宜可点点头。周观正等人也上来端详一番，都这么认为。
黄文呵呵笑道：“各位大人都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人书写雕刻的，而是纯自然形成的。”
众人都很惊讶，再次围上去仔细观看摩挲，无不啧啧称奇。
韩宜可默然道：“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黄文道：“对，事情就这么巧。大自然的确是奇妙无比，有些天然形成的东西，简直跟人工打造的分毫不差。下官这块雨花石还不算最奇特。我曾经在湖北见过一块巨石，上边有王羲之的画像和书法，书法的内容是四个字：大明王朝。大家不要以为这是谁刻在石头上的，它完全是由于偶然的因素自然形成的。各位若要不信，下官非常乐意陪同你们去湖北亲眼看看。”
见众人不再言语，黄文抬高嗓音说道：“这些豆子的道理也一样。刚才韩大人说的非常正确，水流冲积的痕迹的确有其独特的特征。然而，当洪水的流量、速度，以及所流经河道的地形、地势、地貌等等各种条件，发生某种巧合的时候，谁敢保证不出现特殊情况呢。下官以为，这些豆子之所以堆积成这个形状，正是各种条件偶然巧合的结果。”
韩宜可找不到论据驳斥黄文，只好转换话题道：“黄县令，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办？”
黄文躬身说道：“首先，下官想请韩大人代为转交一份奏折给皇上，建议皇上把尊贵的官帽从某些猪头上摘下来。”说着白了周观正一眼。
周观正气得咬牙切齿，脑门上青筋暴涨。
韩宜可知道黄文还在生周观正的气，不便表态，接着问道：“其次呢？”
黄文正色道：“下官打算立即遍告四方灾民，请大家赶快来领取豆芽，以暂缓饥饿之苦。”
韩宜可点头道：“此举甚好，请贵县马上执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