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二人在纸上写下了各自心中早已想好的乐队的名字。
周大同写下的是两个字“围城”。
这个名字来源于同名的小说,小说中描述了“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的矛盾境地。周大同觉得小说中描述的情形颇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思想和社会风气,也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作为一支新金属风格乐队的名称。
而秦凤歌写下的是三个字“龟苓膏”。
众所周知,龟苓膏是南方盛行的一种传统小吃,清热排毒,口感滑润,苦中有甜。秦凤歌喜欢这种小吃,更喜欢这种苦中有甜、苦尽甘来的深层意思。他认为青春是复杂的,有痛苦也有甜蜜,而青春更是残酷的,要想达到快乐的彼岸,必须先要面对困难和考验。正所谓“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这就是秦凤歌之所以想用“龟苓膏”作为乐队名称的原因。
双方亮出了各自的答案并坦述了理由,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让周大同产生了烦恼:“看样子完全不着边际,到底如何把二者结合在一起呢?”
秦凤歌想了想,突然猛拍桌子道:“有了!我们的乐队就叫‘打口带’!”
周大同很不理解,他问道:“这和你我写下的名字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秦凤歌得意地说:“我给你仔细分析分析:你之所以取围城这个名字,是想说人生是矛盾的,而我想借龟苓膏这三个字暗喻青春是苦中有甜的,矛盾和苦中有甜这两种看似毫不相干的词汇中有什么共同点呢……对!就是双面性!听到双面能联想到什么?卡带啊!一提到卡带,喜欢摇滚乐的人马上就能联想到打口卡带!再将打口带与青春或者人生联系起来,就可以引申为具有双面性的、有残缺的青春或者人生!”
周大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打口带……打口带……好名字!看似无意义,但又包含着一定的思想!就用它了!小秦,你的联想能力真的很出色!”
“哪里哪里,”秦凤歌谦虚地说道:“其实这主要还得说是你我之间有共同的地方!”
周大同深有同感,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同时意识到,眼前这个名叫秦凤歌少年对音乐的领悟能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倘若今后要做乐队的话,秦凤歌倒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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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凤歌找到郑小秋,他希望郑小秋可以借给自己一笔不小的费用。
经过一夜的思量,秦凤歌把去省城的预算开销定在两千元左右,他的想法是这样的:一千元可以买到一把不错的电琴,剩下的一千作为饭费、生活费及交通费用。至于住宿的问题,秦凤歌倒是没有太多担心,他单纯地想,大不了就在琴行里打地铺呗!
“两千!我没听错吧?”郑小秋听完秦的狮子大开口,忍不住喊出声来。
秦凤歌点点头:“没错,就是两千。”
“你是不是惹事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郑小秋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去省城学琴而已。”
秦凤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郑小秋叙述了一遍。
郑小秋耐心听完秦凤歌的叙述,严肃地回答:“小秦,你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是好事,作为你的朋友,我肯定支持你。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真的打算走出这一步吗?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郑小秋严肃的表情和话语让秦凤歌觉得好笑:“拜托!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好像我玩摇滚乐就是自甘堕落了、就是自毁前程了。我是去学琴,又不是去加入什么组织的,今后就算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也算是学会一门手艺,要是混不下去的时候,还可以在马路边唱歌卖艺什么的。”
郑小秋舒缓了眉头:“反正你说的总是有理,好吧,什么时候要钱?”
“寒假开始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秦凤歌之所以找郑小秋借钱不是没有原因的,作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秦凤歌很了解对方的底细。
郑小秋有四个伯伯,一个叔叔,但他却是郑家晚辈中惟一一名男性,由于郑小秋的那些伯伯、叔叔们生的都是闺女,所以他们都把郑小秋视为郑家的香火,对他犹如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平时百般溺爱就不说了,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作为独苗的郑小秋,总是能收到一笔数目客观的压岁钱!
其实,此时郑小秋根本拿不出这笔钱,因为现在已经是年底了,年初得到的那些压岁钱已然被他花得差不多了。但为了让秦凤歌不感到失望,郑小秋还是死要面子应了下来,并佯装轻松地对秦凤歌开着玩笑:“小秦,你一定要好好学啊!等你以后出名了,我也可以自豪地对身边人说:‘快看!电视里那个唱‘要啃肉’的是我哥们儿,当年他买吉他的钱还是由我资助的呢!’嘿!真他妈有面子!”
秦凤歌哭笑不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欧美占据主流娱乐界的摇滚乐,让大多数华夏人无法接受并划为异类。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郑小秋对摇滚存有很大的偏见,可秦凤歌还是对他的慷慨解囊百般感激。
秦凤歌暗道:钱的问题解决了,一切都解决了!不……还没有,还没有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我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完美的借口!
为什么秦凤歌需要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这就要先介绍简单一下秦凤歌的父母了:
秦凤歌的父亲名叫秦忠诚,严格地讲,他并不能算是一位称职的父亲和丈夫。三年前的下岗对秦忠诚打击很大,曾作为先进工作者的他,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意志和信念就此彻底被磨灭了。下岗后,秦忠诚没有再去寻找过任何工作,犹如一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以看乏味的电视节目和酗酒度日。总之下岗以后,秦忠诚也没有再真正地关心过自己的家、自己的爱人和儿子。
秦凤歌的母亲叫齐芳,在XX医院工作。能从小诊所的一名负责打针的小护士爬升到一家二级医院的外科护士长,齐芳不但付出了诸多的辛苦,更奉献了自己的青春!然而护士长并不是那么风光的,看似不再去从事那些繁重的体力劳动,但实际上比以前更辛苦。科里几十名小护士,个个都不是省油灯,个个都需要齐芳去费心、去照顾。科里赢得了荣誉,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患者送来了锦旗,大多也只提到经治医生和科主任,对于护士长是只字不提;发生了事故,责任全推卸到护士长一个人身上;每天早出晚归,工资也没见比别人多多少。由此可见,护士长基本上属于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职位,但就是这样的职位,齐芳也很满足,至少表面上很满足,因为齐芳知道,她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劳动者,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如果连这份收入都没有了,那么天真的就要塌下来了。
下面我们再说说秦凤歌的生活环境,秦家住房条件不是很乐观,虽说住楼房,但实际上还是秦忠诚单位早年分配的职工宿舍。这种简易楼布局很不合理,采光面积小,且房间大多为狭长的长方形,大多只有一个居室、一间厨房、一所卫生间和一个非常狭小的门厅。由于住房条件有限,秦凤歌没有属于自己的卧室,一张摆在门厅的单人床,外面拉上帘就算是他的私人空间了。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秦凤歌就是躺在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看着天花板一次又一次畅想着着自己的摇滚梦。
总的来说,秦家的经济条件和住房条件在荆州市虽算不上底层,但也算是低层,长期准穷人的生活,使得秦凤歌的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本人身上。同大多数老辈人一样,二老的观念有些迂腐和老旧,把考大学视为自己儿子唯一的出路。他们希望秦凤歌能够用功读书,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谋一个体面的职业,挣很多的钱,最终实现改善家庭生活条件的根本目的。
这种殷切希望放在在秦凤歌身上立刻转变成巨大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而自己的理想却被父母视为旁门左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凤歌心里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反叛感,他想要成为一名受人瞩目的摇滚明星,但他更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没有自由、没有权利甚至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卧室都没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