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凌晨时分。张秀才担心韩宜可累着，寒暄几句就回屋睡了。周观正见没了外人，对韩宜可道：“老韩，炮仗李这个案子就是一起普通的投毒案，与黄河决堤没有关系，有必要查下去吗。我看交给开封府得了。”
韩宜可有意考考周观正的推理能力，故意问道：“你凭什么断定这是一起投毒案？”
周观正道：“很简单，炮仗李不会麻痹到连老鼠药和做饭调料都分不清。要不是有人故意下毒，一家人怎么会死。”
韩宜可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边喝茶边点头道：“那么，投毒之人会是谁呢？”
周观正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说道：“我看李二的嫌疑最大。”
韩宜可道：“说说你的理由。”
周观正道：“首先，李二有杀害炮仗李的动机。他眼馋炮仗李的富裕，这从他刚才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而且他与炮仗李是邻居，又是炮仗李最要好的朋友。而炮仗李别无亲人，他死后房产自然归李二所有。李二极有可能是图财害命。其次，李二与炮仗李仅一墙之隔，对炮仗李家的环境和起居习惯十分熟悉，作案最容易得手。第三，李二此人贼眉鼠眼，油腔滑调，显然不是个本分之人。”
一边听着周观正分析，韩宜可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李二在傍晚时分走进炮仗李家装作借盐，炮仗李的老婆说盐在厨房里，于是李二跟着炮仗李老婆来到厨房。等给碗里装了盐，李二端着盐碗出来，却没有走，而是闪身躲进了东侧的花椒树下。不一会，听见炮仗李老婆去了正屋，李二便从花椒树下的缝隙里钻出来，溜进厨房，把老鼠药撒进了饭锅。
可是，韩宜可很快意识到这种推测不合理，因为凭李二和炮仗李一家的关系，随便找个机会就能下手，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这时周观正已经讲完了。韩宜可笑道：“嗯，还算合乎逻辑。我也觉得李二这个人嫌疑很大，所以派吴纳和于敏暗中监视他去了。不过，这一猜测未必准确，因为还有一个长颗黑牙的胡云或者胡银，这个人又怎么解释呢？”
周观正道：“我怀疑那个人压根就不存在，纯粹是李二编出来蒙人的。”
韩宜可正色道：“万一此人真的出现过，而且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呢。”
周观正道：“这不可能。就算这个人来过，可他根本没有杀人动机。不就是买几根药捻么，何必要做这么大的孽呢。”
韩宜可摇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周观正说道：“本案存在两种可能，其一，是李二图财害命。其二，李二也许并没有说谎，那个叫胡云或胡银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他买药捻是为了炸毁河堤。因为担心事情败露，才对炮仗李一家下了毒手。如果属于第二种情况，那么胡云或胡银在此之前一定对炮仗李家中的环境进行过窥探，而且来时必定还有一个同伙。他进去买药捻的时候，那个同伙趁着天黑，由李二家翻墙进入炮仗李家，潜藏在花椒树下，伺机将鼠药投进了饭锅。而把包鼠药的油纸扔在佐料罐附近，制造误食鼠药的假象。”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前又浮现出一幅画面：胡云或胡银与同伙趁着夜幕降临，摸到炮仗李家附近。胡云或胡银由正门进去买药捻，刚进屋，冷不防与出来的李二撞个满怀。他对李二道过歉，便向炮仗李说明来意。与此同时，外边的同伙见李二家没人，便偷偷进去，从墙头的缺口跳进炮仗李家，潜伏在花椒树下。因为担心暴露，他把身体缩得尽可能小。为了偷听厨房的动静，把耳朵尽力地往前伸，以致身体前倾，脚尖踮起，在地上留下两个相连的深深地脚印。就在这时，炮仗李的老婆端着盐碗走出厨房，去正屋交还给李二。他发现厨房没人，便从花椒树下钻出，溜进厨房投放了鼠药。然后又从那个缺口翻过来，逃之夭夭。
这个推测相对更合理些，不过也有漏洞。最明显的就是太巧了，巧得令人不可思议。二人作案之时，正巧赶上李二去借盐。胡云或胡银的同伙潜伏在花椒树下等待机会时，正巧炮仗李的老婆端着盐碗离开厨房，给下毒之人带来可乘之机。胡云或胡银走进屋里时，正巧与李二撞个满怀，打翻盐碗，为下毒之人流出了逃走的时间。这怎么可能，一切都像事先安排好似的。莫非，莫非李二也是同伙之一？
听了韩宜可的分析，周观正大不以为然道：“老韩哪，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相信黄河是被人炸开的。你就不想想，这是多大的事呀，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谁敢那么做呀。再说黄河决堤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人们保护河堤还来不及，谁肯去炸它呢？”
韩宜可严肃地说道：“我再强调一遍，黄河大堤的的确确是被炸开的。”
周观正不屑一顾道：“好好好，就算你说的对，可是你总得拿出证据吧。”
韩宜可道：“你忘了河道里那些有放射状黑斑的石头，和树上那根防水药捻了吗？”
周观正道：“不是说过了吗，黑斑是开山崩石头的时候留下的，药捻是炸鱼的人扔下的。”
韩宜可嘿嘿冷笑几声，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躲着步子说道：“我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之后，才发现这么解释根本不对。你想想，开山之时，火药是埋进炮眼里的。爆破以后，炮眼周围的石头上的确会留下黑色的印迹，就像我们在河床里看到的那样。不过你注意到没有，河床里那些石头都是比较规则的长方体。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石头经过了加工。难道加工后的石头上，还会留下爆破的痕迹吗？”
周观正听了恍然大悟，拍着大腿点头笑道：“奥，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那些痕迹都被石匠们凿掉了。怪不得让你当头儿，脑袋瓜子就是好使。哈哈！”又站起来低着大脑袋推测道，“这么说，河床上那些石头的黑斑，都是后来才有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是因为有人拿火药炸过它们。炸它们的结果是什么呢，是黄河决堤。看来这真是一场人祸。可是，可是谁吃饱撑的，他去炸黄河干什么呀。”
韩宜可走到床边，边脱鞋边说道：“个种原因我也搞不明白，不过肯定是有目的的。”
周观正忽然又说道：“可是，那半截药捻是怎么回事？听你的意思，好像也跟黄河决堤有关。”
韩宜可道：“我怀疑炸堤的时候，有一个炮眼没有爆炸。因为这根药捻出现故障，着到半路熄火了，后来被洪水冲了下来，挂在了那棵树上。”说着合衣躺在床上。
由于屋子少，张秀才只好安排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吴纳和于敏被安排在另一间屋里。此时二人去监视李二，都不在家。
周观正也感到困了，上到自己床上躺了下来，侧头问韩宜可道：“下一步怎么办？”
韩宜可已开始进入梦乡，含含糊糊说道：“明天通知周辰、计刚他们，派人在各地搜捕长颗黑牙，操开封口音，名叫胡云或胡银的人。”
周观正又问道：“那李二怎么办？”
韩宜可道：“带上他协同办案。”
周观正打个长长的哈欠，说道：“这样最好。”话音未落，已发出猫一般的呼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