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观正闷闷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韩宜可哈哈笑道：“你此时的最大愿望，是抓住黄文的把柄，好借机收拾他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是事与愿违，我敢肯定你们看到了黄文正直敬业的一面，不然你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周观正的阴暗心理被揭穿，尴尬地说道：“哪有这事，哪有这事。”说着坐在角落里不吱声了。
韩宜可敛起笑容正色道：“干咱们监察这一行，老存有个人情绪可不行啊。它会影响我们对案情的判断力，很容易使好官蒙冤，而使坏人逃脱应有的制裁。大家必须注意，决不能把个人的好恶带进案件中来。无论调查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是自己讨厌的人，都能做到秉公办案，客观地分析每一个情节和每一个证据。做不到这一点，就不适合坐在都察院的位子上。”
周观正、吴纳、于敏齐声道：“属下谨记。”
韩宜可转而又笑道：“瞎子，就讲讲你刚才看到的情景吧。”
周观正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不好意思笑道：“还是让吴纳说吧。”
韩宜可点点头，吴纳便将事情陈述了一遍。
二人与韩宜可分手后，在路上借了两身破旧衣裳，化装成灾民混进了城。周观正想搜集到对黄文不利的证据，扎进街边的百姓堆里，故意说些不满现状的话，企图引诱人们咒骂黄文这个父母官，好趁机套出几件他做过的坏事。
不想大伙听了，反倒纷纷指责起周观正来。有位中年汉子说：“你这人真不知好歹，我们能遇上黄知县这么个好官，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要不是黄知县治理有方，这开封县老百姓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在发大水之前，谁家不是丰衣足食，年年有余。只可恨一场洪水，才让我们变成一无所有了。可这不能怪人家黄知县呀，人家又管不住老天爷，人家也不愿意闹灾荒呀。”
另一个干瘦老爷子插话道：“就算是遭了灾，黄知县也是千方百计救灾救难，日夜操劳。他事情那么忙，又是一县之主，可吃的喝的跟老百姓一个样，这样的县令到哪儿去找啊。”
一个女人说道：“听说有的县为了出什么政绩，连村里老太太喂个小鸡也要收税，一只鸡半文钱，真是笑死人。在我们开封县，别说是小鸡，就是老百姓养的猪也早免税了。还有，我们县娃娃们上私塾的学费，都是由县衙支付的。你去外地打听打听，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一个薄嘴唇的人说道：“看你那屠夫似的面相，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吃饱了骂厨子，喝足了往水桶里撒尿，给你嘴里抹蜜你还咬人家手指头。”
周观正招架不住，灰溜溜逃了出来。
挨到晚上，周观正和吴纳摸到县衙后院，从一段被洪水冲塌的围墙豁口进去，听见一个屋里有吵嚷之声，便悄悄过来，蹲在窗户下偷听。有个人说道：“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我整累了一天，回来连口水还没顾上喝，你就给我说这些烦心的话。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正是黄文的声音。
另一个慢条斯理道：“不是卑职抱怨，要不是大人你答应韩宜可增加什么口粮，仓里的粮食会下得这么快？现在倒好，才一天时间，就下去了一大半。照这样下去，到不了冬天就无粮可吃了，全县人都喝西北风吧。”这话是沈源说的。
黄文道：“喝什么西北风。韩大人不是说了吗，调运的粮食马上就到，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源不屑地说：“卑职是个讲究实际的人，拿不到手里的东西都靠不住。他韩宜可说的是粮食马上就到，而不是说已经到了。既然还没有到，就有可能到不了。万一到不了，我们的粮食又发光了，那我们不喝西北风又能喝什么。”
黄文呵斥道：“一派胡言！你当朝廷救灾是儿戏呀，既然说了调拨粮食就一定能送来，岂有送不到之理。”
沈源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在路上被劫匪抢了就到不了了，万一过河时沉了船，也就到不了了。”
黄文被气得说不出话，憋了一会才说道：“本官再强调一遍，我才是一县之主。如何救济百姓是我考虑的，不是你这个小小的孔目能管得了的。你不要越俎代庖，狗拿耗子！”
沈源道：“这个道理卑职很清楚，可是没了救济粮，百姓们不光是骂你，而是连我这个粮官一块骂的。你是一县之主，你能封住百姓的嘴么，你能让老百姓只骂你一个人么。”
黄文怒不可遏道：“沈源！你这是什么屁话！本官还有许多重要公务，没工夫理会你这头死不开窍的蠢猪。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让皂隶们将你乱棍打出！”
周观正和吴纳怕被人发现，听到这里，就悄悄溜了出来。
韩宜可听完吴纳的讲述， 赞叹道，“看来黄文和沈源都是尽职尽责的好官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