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注意到，这个李二眼神飘忽不定，感觉有些奇怪。他望望西边的那处宅院问道：“那就是炮仗李的家么？”
李二结巴道：“正是正是。”
韩宜可道：“你能不能带我们进去看看。”
李二略显为难地说：“炮仗李一家死后，县衙来人把宅子封了，大门上贴着封条，小人不敢进去。”
韩宜可道：“一切责任自有本官承担，你只管设法开门就是了。”
李二回屋找来一把斧头，走到炮仗李门楼前。吴纳上去撕开封条。李二略微迟疑了一下，举起斧头，哐当哐当几下子把锁子砸开了，几个人推门走了进去。张秀才父子跑前跑后为大家照明。
虽说是一群人相伴，但这个不久前发生过血案的宅子还是使人有些恐怖。韩宜可站在院里四处观望一番，见这家共有两排青砖平房。北房正屋三间，与两间南房相对。一个个黑洞洞的窗格，在恍惚的灯影下散发着神秘的色彩。东西两面都是围墙。北房的东边是一间较低的偏方，应该是厨房。厨房再往东侧是一条走道，看样子还有后院。紧挨厨房长着几棵杨树、花椒树和一些婆婆花之类。夜风拂过，枝叶唰唰作响。一只栖息在花椒树上的夜莺受到惊吓，扑棱棱飞走了。
韩宜可问李二道：“那天你见过那个买药捻的人么？”
李二不假思索道：“见过。当时天已经晚了，我老婆做饭时，才发现家里没了盐，我就跑过来找炮仗李借。炮仗李的老婆给我小碗里装了盐，我端着就往外走，在门口不小心与外边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盐碗也给打翻了。那个人向我道过歉，对炮仗李说，想买一些防水的药捻，次日炸鱼用的。这时我正在用手指撮地上的盐，只听炮仗李问来人姓名。来人说家住县城，名字叫胡云，也可能是胡银，我没听清。炮仗李笑说不就是几根药捻么，要什么钱，送你几根就是了。那人说打算多要一些，就硬给了炮仗李几贯宝钞。我收拾好盐碗，站起身望了望那个人，就转身回来了。”
周观正问道：“县城有没有叫胡云或者胡银的人？”
李二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县城那么多人，谁还能全认识。”
韩宜可道：“那个人长的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没有？”
李二像事先想好了似的，流利地说道：“样子很普通，属于一般的人，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是我这样的年纪，三十来岁。也穿着我这样的汗衫，身高大概有五尺多一点，不胖不瘦，满脸和气，看上去像个良善之人。”
韩宜可走近正屋门，李二忙上去砸开门锁，然后放下斧头，手脚并用，绘声绘色比划道：“我就是在这里跟那个人撞头的，那人是这么对我道歉的。我的盐碗掉在这里，我这么从地上撮盐，然后这么看了他一眼。当时他正跟炮仗李说话，所以我最后只看了他一个侧面。”忽然补充道，“对了，他向我道歉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有一颗门牙是黑的，大概是龋齿造成的吧。”
吴纳插话道：“李二，你的话不对呀。这里是正屋，你借盐不去厨房，怎么来正屋呢。谁家把盐罐放在正屋呀。”
李二回头看看吴纳，说道：“这位大人倒是心细。你说得对，他家的盐罐是在厨房。我把空碗交给炮仗李的老婆之后，她去厨房取了盐，回来给的我盐碗。这下清楚了吧？”
吴纳这才点点头，冲李二笑了笑，调侃道：“看你的样子邋里邋遢，说起话来倒也有板有眼儿的。”
李二脖子一梗，自夸道：“我打小可是有名的聪明孩子，不信你问问张秀才。恨只恨家里条件差，读不起书。要是我有炮仗李这样的条件，一定会上私塾念书的。我要念书的话，肯定能考个状元进士什么的，谁还在这破村子里当这破老百姓呀。”又沮丧地说道，“瞧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家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炮仗李凭着造鞭炮的手艺，好歹在村里也算个富裕户。可我呢，啥都没有。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