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勤见两位高官说话声音很低，避嫌似的朝前快走几步，跟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韩宜可边走边说：“事情复杂得很，我们一件一件来说吧。首先，你还记得从番禺县衙出来，我让吴纳先走的情节吗？”
周观正回忆着点点头。
韩宜可苦笑道：“我让吴纳办私事是假，救人才是真。我让他拿了我的名刺，骑快马来这里找方知县帮忙，去营救道同的遗属。可惜晚了一步，只救下一个孩子，还只剩半条命。”
周观正越发不解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道同家人有危险的？”
韩宜可反问道：“你可还记得，道同被杀的当天，第二道圣旨已经到了，并且救下了道同的遗属。”
周观正想了想说道：“记得，李廷望和张玄同都说过这事，这又怎么样？”
绕过一个花圃，韩宜可停住脚步解释道：“这就是说，道同的家人已经意识到此案要重新审理。”
周观正跟着停住脚步，点点头。这肯定，不然皇上怎么会八百里加急传那道免死圣旨呢。
韩宜可道：“重新审理的结果有两种，一是维持原判，二是翻案。道同的为人他的家属最清楚，如果道同的确是个赃官，他们就必然料定第一种结果会发生。这种情况下，他们必定会在获释之后即刻逃离番禺，以免夜长梦多。可是他们没有即刻离开，这就说明他们相信第二种结果会发生，也就是意识到有翻案的可能。这种情况下，要是换了你，你是呆在原地等候审理结果呢，还是不远万里回蒙古老家呢？”
周观正一拍脑门说道：“你是说道同一家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
韩宜可用力地点点头道：“他们离开番禺时，距道同被处死已经半月有余，不是发生了特殊情况又是什么。”
周观正顿悟似地点点头，推测道：“那么，有权将他们从县衙赶出去的只有马德旺，难道是马德旺将他们逼走的？”
周观正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韩宜可并不认可。他认为，马德旺与道同无冤无仇，没有逼迫他们的动机，除非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可是马德旺刚到番禺没几天，不大可能这么快就卷入这个案子。更大的可能是，道同的遗属们是得到了什么不利于他们的消息才逃走的，不然怎么会半夜离开呢。马德旺说他们是因为无脸见人，不过是妄加揣测。
周观正道：“你又凭什么断定杀人地点在全南县与广东省交界之处，而不是别的地方？”
韩宜可冷笑道：“你可以在心里做个假设。”
周观正皱紧眉头推测：道同的对立面是永嘉侯。如果道同是含冤而死，那就说明永嘉侯才是真正的罪犯。永嘉侯担心案子翻过来，必定设法杀死道同全家，因为这样就没了苦主。没了苦主，即便是皇帝亲自调查此事，也只能听永嘉侯的一面之词了。广东省归永嘉侯防守，为免遭怀疑，他万万不肯让对立面死在自家门前，所以就在江西省下黑手。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道公子身上的伤口就可以解释了。永嘉侯故意采取这种笨拙的手法杀人，目的是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山贼土匪头上。
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韩宜可鄙夷地斜了他一眼，怪他口无遮拦。目前这个问题只能在肚子里做做假设，不可说出口。永嘉侯贵为封疆大吏，位极人臣。就算是他干的，你现在无凭无据，绝不能信口开河，损害侯爷的清誉。
其实周观正尽管这么说，内心里却并不相信这个假设。永嘉侯给他的印象极其深刻，那样一位坦荡磊落正气浩然的侯爷，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卑鄙的勾当呢。何况道同在番禺的民愤那么大，而且他收受巨额贿赂的罪行铁证如山，侯爷并没有冤枉他。既然这样，侯爷又何必心怀鬼胎，杀害道同家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