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崔九安从噩梦中惊醒，衣衫被冷汗浸湿。
她梦见自己嫁给了村口老刘家的独子刘升，那全村最俊的后生考上了秀才，老刘家两口子便一门心思供儿子去考举人。这一考就是十年，刘升整日里抱着书不管窗外事，老刘家两口子和她劳心劳力地操持那个家。
那二老累死在自家地里头的时候，刘升还捧着书不肯放下，挺着大肚子的崔九安料理了二老的后事，却因太过劳累，早产血崩而亡。
这是他们的第四个孩子，头三个都夭折了。
这梦太真实了，让崔九安好像亲身经历了那么一场，想到梦里那个读书读成了书呆子的刘升，她不觉一阵后怕。
再看自家这简陋的屋子，她心头莫名生出亲切之感，转头看去，却见她娘趴在地上，一脸痛楚，“九安！你爹回来没？”
“还没？咋？你要生了？”
“下地跌了一跤，快！去隔壁叫你大娘去！”
崔九安赶忙下地，把她娘扶上炕，又披上满是补丁的袄子便往外跑。
这会儿该有四更天了，也不知怎的，她爹去集上卖肉竟然还没回来，好在大伯二伯家都在隔壁，她娘也已经生了她们六个，应该会很顺利。
大娘听说他娘跌了一跤，嘴上埋怨着怎的不当心，但腿脚却是麻利的，一进屋见她娘都见了红，赶忙道：“烧水去！”
崔九安赶忙跑到隔壁屋去把大妹二妹叫醒，“快起来，去把小五、小六抱过来，娘要生了，别吓着她们！”
说完，她手脚麻利地跑去生火烧水。
待她端着热水进屋的时候，只见血已经流了一摊，大娘一脸焦急道：“你爹呢？”
“他还没回来！”看了大娘的表情，崔九安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好了。
果不其然，又生了好一阵，她娘都有些力竭了，大娘一脸凝重道：“快去村西头找秀儿婶！娃子腚朝下，生不出！”
崔九安眼见着她娘生了好几次，当然知道腚朝下意味着难产，脚步更急了些。
秀儿婶来了不一会儿，屋里头便传来她的喊声：“别用力，我给你掰过来！”
又听大娘焦急地说：“唉呀！这可咋办呢？”
“你别急，我再试一次！”
“九安！给你娘弄点吃的！”
崔九安忙到酒坛子跟前，将上面的封纸打开，却发现酒已经不多，舀不出来了。她便端起了坛子，想倒些出来。
可两手才触到坛子，她突然晕了一下，眼前好像闪过了五颜六色的星星般，手心也烫了一下。十几息之后，她恢复了正常，再看那酒坛子却还是原样。
许是错觉吧。
她这么想着，倒出米酒煮了鸡蛋，便送了进去。
她娘已经有点脱力了，大娘接过碗打算喂，却蹙起眉头低头闻了闻，又尝了尝，道：“九安，这是用谁家的酒煮的？”
“我酿的啊，莫非坏了？”崔九安一惊。
大娘摇头，“不是，今儿这米酒的味道不一样，特别香！”
崔九安纳闷极了，原本人人都说她酿的酒香，可今儿她也没做什么，怎么会特别香呢？待她来到灶房，将锅底剩下的一点舀起来尝尝，这才发现果然是特别香。
难道和之前的怪事有关？她脑中闪过这么个念头，却来不及细想，因为她娘还是没生下。
正想进去看看，却见院子里又跑进一个人来，好像背上还背着一个。
这人生得牛高马大，却是顶着一头鸡窝乱发，浑身的衣裳脏得看不出本色来，脸也是。
崔九安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她梦里也有这个人！
